十
电话是乌龙球打来的。
如果说真如七姑挂在嘴边的那句老生常谈——做官儿是要有风水或根基的，乌龙球才接了他做村支书的父亲的班，这话我不信。我只信他暗地里受了老父的什么家传秘诀。因为他们父子笑面虎的性情太相像了，而成就他们父子人生的正是这种貌似打了左脸伸右脸的个性。殊不知，中华文化给这种后发制人的风格留下了巨大的发挥空间。
乌龙球读书是死脑筋，可面对正经八百的村民选举却如鱼得水。眼下他是两届连任了，看行情，他还能连任下去，直到他不再想干这个位置为止。
他已俨然小官僚一个。穿的是名牌衣服；皮鞋什么时候都擦得锃亮；指甲修剪得不像个男人；成天不下乡而是在镇上穿来穿去；玩儿，输个千儿八百一笑置之；偶尔，去城里泡个脚连带泡个女人。
他的养尊处优自有他的资本。与阳桥镇屋宇相连的五棵树村属下有电瓶厂、红砖厂、碎石厂、膨润土厂四个支柱财源，上缴村年利润不下五十万。他这个书记村长一肩挑的父母官集财经、人事大权于一身，从一手掌控的银行帐户里抽出几个小钱撒向那几个诚惶诚恐的属下，于是，什么农业税、计划生育、村民纠纷、工农关系、防汛抗旱、征兵服役等一古脑事儿都摆得四平八稳。加上他那个爱他英俊的外表胜过爱他灵魂的傻乎乎的老婆有一份镇政府打字员的固定收入，他还有什么要操心的呢？“内哄老婆外把关”，这是他日后一再以炫耀的口吻向我吹嘘的精僻的成功之道。何为“外把关”？一曰把死村上收支的财经关；二曰把死联通镇上的人事关。好一个封口锁喉的为官之道！好一个瞒天过海的为人之道！道曰道，非天道！
第一次有人向他的权威发起挑战。
问题出在那类财大气粗的企业主身上。别看这些人面子上对一村之长毕恭毕敬，但他们绝不同于老实巴焦的农民，随时可能会抹脸不认人。他们神通广大，全都在镇上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见得没了村上的关系就混不下去。更有甚者，他们一个个猴精，私下里都将顶头上司——镇上的和村上的各行政和职能部门的头儿拖下水，以防日后后者翻脸不认帐。乌龙球无疑是他们付出最多的玩家，所以与他们千丝万缕的关系最为维妙。这其中必须达成一种高度艺术的平衡；为官者肯定不能低声下气，但也不能随便颐指气使。
红砖厂厂长“花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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